酷暑七月,骄阳似火,麦田里一片金黄。阵阵微风吹过,沉甸甸的麦穗摇曳着,燥热的空气中夹杂着麦香的味道,收割机在麦浪里不停地穿梭着,呈现出一派丰收的景象。望着热火朝天的收割场景,我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回到从前,儿时的记忆碎片不断在脑海里浮现……
四十年前,收割麦子靠的是人力,耗费的时间长,而麦子其实是要抢收的,因为经过一、二天的阳光暴晒和热浪高温,可能就会把小麦完全催熟了,要是慢慢腾腾,耽误农时,麦粒就会“炸”在地里。收割的日子确定以后,父亲前一天早早把镰刀磨得锃亮,天还蒙蒙亮,全家老少就赶到了地头。父母亲头上戴着草帽,弯着腰,左手拢住一把麦子,右手拿着镰刀沿麦秆下部割下来,镰刀割断麦杆发出有节奏、清脆的声音。一过早上十点,头顶烈日炎炎,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不停地滴落下来,身上的衣服很快湿透了。到了正午时候,日头越发毒辣,热浪更加炙人,通常是要回去吃饭、休息的。日头稍斜,又赶到田间,继续挥汗如雨地劳作,直到夕阳西下。
那时我八、九岁年纪,只能跟在他们后面拾麦穗,或者拧捆麦子的“麦腰子”,然后把割倒的麦子抱到上面。汗流浃背时,大口喝着壶里的凉开水,作为孩子也有自己的小心思,边干活边听着有没有卖冰棍的叫卖声,吃上五分钱一根的清凉解暑的冰棍,就是最开心的事了。随着年龄的增长,开始学着割麦子,往往割几下,就直起腰停一下,被父母亲远远地甩在了后面,而捆起麦子来却能得心应手。渐渐的,拿镰刀的右手磨出了水泡,手腕、脚踝处被麦芒扎得通红,在汗水的浸湿下,又疼又痒。几天下来,腰酸背疼,脖子、胳膊上都晒掉了一层皮,让我真正体会到了“粒粒皆辛苦”的滋味。
那时种的麦子多,有时人手不够、收割不过来,就要雇请专门收割麦子的“麦客”帮忙。他们凭着娴熟的割麦技术,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出来靠体力挣点钱。我的父母知道他们的不易,总是好吃好喝招待,临走时还要送几件旧衣服,付给的报酬也往往是只多不少。
割麦只是完成了收麦的第一步,紧接着还要拉麦、晒麦、打场、扬场、归仓,这些活都环环相扣。那时农业机械少之又少,拉麦子用的是驴车,打场也是牲口拉石滚子一圈一圈地碾压,扬场靠的是自然风,非常耗时和费力,到最后粮食入仓,紧赶慢赶也得忙二、三十天。
由于扬场需要合适的风力,常常要长时间地守在麦场上等风,大人们便把家里的铺盖拉到麦场上睡觉,晚上有风了随时起来扬场,有雨了赶紧往麦子上盖塑料布。对于儿时的我们来说,这时的麦场简直就成了欢乐的舞台,在麦垛、麦草中捉迷藏、嬉戏打闹,欢声笑语响彻村庄上空。半夜一觉醒来,睁眼看到满天璀璨的星星和天边划过的流星,微风吹拂,父亲正拿着木锨高高扬起,在马灯微弱的灯光里,空中留下麦粒长长的抛物线……
八十年代的变化翻天覆地。没过几年,手扶拖拉机、四轮拖拉机越来越多,割麦实现了从镰刀到收割机的华丽转变,开始用拖拉机拉运麦子、拉滚子打场,用拖拉机带动的风扇风力扬场,只要几天工夫就能做到颗粒归仓。到后来联合收割机粉墨登场,成为当之无愧的“现代麦客”,一次完成收割、脱粒、分离等工序,麦收变得简单轻省多了,彻底把人们从繁重的体力劳动中解放了出来。
我凝望着联合收割机在麦田里来回穿梭,内心如麦浪一样翻滚着。时代发展日新月异,记忆中的麦收场景,在风吹麦浪中已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