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法文苑 | 腾谦人的诗（组诗）

腾谦人画像

他是时间的拆解师

将往事拆分成证据的碎片

拼出一幅岁月的网

捕捞命运时空的真相

他不是天使，也不是魔鬼

却总是在泥土的中间

找到一条妊娠纹

让善恶像一枚硬币翻转

光明与阴影交错

总能让你看到另一面

他常被误解

以为是争吵

其实是在努力寻找

以为是冷漠

其实是在默默坚守

有人说，他是一座行走的规则手册

有人说，他是一场绚丽奇幻的烟火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只是那个黑与白之间的摆渡人

在一条分寸难测的岷江河上

守住那条细微的底线

为别人找到彼岸花开

辩护者

褶皱的案卷蜷伏在台灯下

墨色早已沿着表盘攀爬

凌晨三点

在某个无人注视的瞬间

掂量一颗心的重量

紧贴在法典冰冷的身上

我用双手触摸良知的温度

每个关节都暗藏

年轮的密语

天平在黎明前苏醒

称量那些比羽毛更轻的叹息

有人把正义

磨成细沙

填进西装褶皱的沟壑里

此刻，潮湿的楼道里

蜗牛背着透明的壳经过

我为每道裂痕辩护

直到所有纹路都成为

指纹里的河流

缓缓流向

街角的斑马线

诉讼代理人

法典第一千零七十九块砖正在生长

我的脊椎在注释里弯曲成

某种更接近秤杆的弧度

婚纱在镜中泛黄成茧

囚禁着两颗相顾无言的尘埃

喉结里囤积的青铜时代

总在调解室生锈

正义有时是件不合身的西装

袖口沾满着城中村的沥青

娥嫚遗落的体温，就这样

在卷宗的被窝里发酵

起诉状的每个毛孔都在吞咽

调解失败的静电

当法槌惊醒物证的灰尘

有人正用眼窝盛接

败诉者坠落的盐粒

我常在菜市场捡起散落的秤砣

把代理词种进冻土

直到春天从肋骨间

抽出嫩芽

法援中心的盆栽

混凝土在条纹里长出藤蔓时

他正用指节叩击

卷闸门锈蚀的喉咙

铁皮震颤抖落一九九三年的铜绿

像某次庭审中

突然沉默的锤

西装在二手市场学会蜷缩

领带游过立案庭的裂瓷

他把咖啡渍翻译成

催缴单背面的手写文字

每个偏旁都悬着

未缴纳的月光

我们共同练习一种倒立生长的语法

直到所有败诉的雨滴

都成为上诉状里

倔强的逗号

等待穿过下一个

褪色的红灯